娄晓娥听着,心里头那块吊着的石头,噗通落下来了。
一股味儿冲鼻子,又甜又酸。
眼眶子,一下子就烫了。
她赶紧死死咬住嘴唇。
牙齿陷进软肉里,有点疼。
这才没让那点水汽掉下来。
娄谭氏瞅着闺女那脸红脖子粗、嘴角却咧到耳朵根的样儿。
再看看张大牛,这后生,说话掷地有声,眼神也实在。
她脸上那褶子都笑开了。
“好,好!信你!”
她连着说了两声,掏出块干净的手帕,往眼角沾了沾。
“我们晓娥啊,有福气。”
娄半城脸上那紧绷的线条,也松快了些。
这小子来路是有点怪。
可刚才那几句话,听着……嗯,是那么回事儿。
有担当。
“那……嫁妆……”娄半城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,看着张大牛。
“叔叔,打住!”张大牛手一抬,拦住了。
“这年月,弄那些,太招眼了不好。”
他顿了下,又说:“我看,酒席也省了。”
“到时候请上一些要好的亲朋好友,关起门来,吃顿饭就行了。”
“省事儿,也省得外面人嚼舌头。”
这话,简首说到娄半城心坎里去了。
他现在就怕树大招风。
“扎眼”这两个字,听着都哆嗦。
“嗯,大牛想得周到。”娄半城点点头,眼里带了点赞许,“就这么办。”
事儿,就这么拍板了。
张大牛心里也落了块石头。
娄晓娥这媳妇儿,跑不了了。
“这两天我就去厂子里开好介绍信……下个礼拜天,我过来接晓娥去登记。”
“到时候咱们去把那红本本领了?”张大牛扭头,看着娄晓娥。
娄晓娥那脸,红得跟刚煮熟的虾子似的。
喉咙里挤出个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“嗯”声。
脑袋垂得快埋进胸口了。
可那嘴角,偷偷往上翘,怎么也压不住。
一顿饭,吃得热乎乎的。
吃完了,娄晓娥跟着她妈去厨房那边收拾。
乒乒乓乓的,听着就热闹。
娄半城把张大牛领进了书房。
“来,再陪我下两盘?”
他指了指靠窗那张红木桌子上的棋盘。
张大牛心里门儿清,这老狐狸,还不死心。
想借着下棋,再掏他点底儿。
“行啊,叔叔您先请。”
棋子摆开,红黑分明。
棋盘上,又是一场闷头厮杀。
娄半城落子,比刚才还慢。
指头捏着棋子,半天不落。
眼神跟锥子似的,在棋盘上,在张大牛脸上,来回转悠。
“大牛啊。”
他挪动一个“炮”,隔着楚河汉界,炮口对着张大牛那边。
嘴里像是不经意地问:“你刚才说……你那师门里……”
“像你这手功夫的,还有几个?”
“嗯,没几个。”
张大牛应着,眼睛盯着棋盘。
心里也在琢磨娄半城这话里的弯弯绕。
“就几个师兄弟。”
“平时啊,各忙各的,天南海北。”
“不过,真要有事儿,招呼一声,人肯定能到。”
这话,说得含含糊糊。
跟刚才一样,留着大片空白,让娄半城自个儿去填。
娄半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还有几个?随叫随到?
这……要是真的……
那这股子力量,可就不能小看了!
“那……你们这些师兄弟们,就没开宗立派?”娄半城又问。
夹了颗棋子,在手里掂量着,像是在聊家长里短。
“嗨,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说不定哪位师兄弟就在哪个厂子里干着工人的活计呢。”张大牛笑了。
手指头捏起一个“马”,往前一跳。
正好踩在娄半城一个关键位置上。
“我师父说了,功夫练到身上,走哪儿都不会混的太差。”
娄半城仔细琢磨了下,觉得很有道理,一身本事,走到哪都能吃的开。
两人就这样看似随意的聊着,娄半城那个去南边的念头,也跟着越发活泛了。
像雨后的笋子,一个劲儿往上冒。
有这么个女婿